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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姆•乔姆斯基:我们必须在为时已晚之前停止与伊朗的战争

(2019年4月9日,华盛顿,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聆听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讲话)

(图片:盖蒂图片社亚历克斯·王)

美国攻击伊朗的威胁是千真万确的。在以约翰•博尔顿(John Bolton)为主导的特朗普政府正在编造伊朗的恶行以为其入侵找借口,这种把戏历来不少。

对伊朗的攻击是美国炫耀压倒性实力的国际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结束对全球主宰的“成功蔑视”:这是美国60年来折磨古巴的主要原因。这很容易为黑手党头子所理解。成功的反抗可以激励其他人效仿,正如基辛格在智利努力推翻萨尔瓦多•阿连德(Salvador Allende)时所说这种“病毒”可以“传播传染病”,消灭这类病毒并为受害者接种预防传染病的疫苗方法通常是通过实施严厉的独裁统治——这是主导世界事务的主要原则。

伊朗自1979年起义推翻美国于1953年与英国合谋发动政权更迭,以政教合一的制度取代专制制度让人民臣服以来,伊朗就一直被认为犯有成功挑衅罪。正如1954年《纽约时报》所讲:由于伊朗与外国石油公司随后达成的协议,“资源丰富的不发达国家现在有了一个目标教训,那就是,它们中的一个国家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而这些代价与狂热的民族主义为伍,也许希望伊朗的经验能阻止莫萨德人在其他国家的崛起,但这种经验至少可以加强更合理、更远见卓识的领导人的力量。”自此这种情况几乎未再改变。再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当乌戈•查韦斯(Hugo Chavez)鼓励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简称欧佩克)为了全球南方的利益而提高油价时,他从一个可以被人容忍的坏男孩变成了危险的罪犯。不久之后,他的政府被一场军事政变推翻。自由主义的主流声音倒是欢迎这样的结果,《泰晤士报》的编辑们欣喜若狂地说,“委内瑞拉民主不再受到未来独裁者的威胁”,“破坏性的煽动者”雨果·查韦斯“在军方进行干预并将权力交给受人尊敬的商界领袖佩德罗·卡莫纳(Pedro Carmona)之后,后者很快解散了国民议会,中止了宪法,解散了最高法院,但不幸的是,在几天内,一场民众起义推翻了他,迫使华盛顿采取其他手段来消灭病毒。

 

称霸之路

一旦伊朗的“成功挑衅”被终止,“明眼人”沙阿安全掌权,伊朗就成为美国控制中东的支柱,与沙特阿拉伯和1967年后的以色列一道成为美国控制中东的支柱。1967年起,以色列与沙阿统治下的伊朗关系密切,但没有正式结盟。以色列与沙特阿拉伯也有共同的利益,随着特朗普政府监管着一个由保守的中东国家组成的联盟,作为美国在该地区实力的基地,这种关系现在变得更加公开。

自美国在二战后获得全球霸主地位以来,控制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中东地区一直是美国政策的核心,原因很明显:中东拥有巨大且易于开采的石油储备。美国国务院承认,沙特阿拉伯是“战略力量的巨大源泉”和“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物质财富之一”,艾森豪威尔将其描述为“世界上最具战略重要性的地区”。从罗斯福的顾问贝尔(A. A. Berle)到兹比格涅夫·布泽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等有影响力的政治家都明白,对中东石油的控制是“对世界的实质性控制”,是工业竞争对手的“关键杠杆”。

对中东的这些原则完全独立于美国对该地区资源的获取, 事实上也不是美国关注的主要问题。其间大部分时间里,美国一直是化石燃料的主要生产国,今天又是如此。但这些原则没有改变,并因其他因素而强化,其中包括石油独裁国家对军事装备的贪得无厌的需求,以及沙特支持美元作为全球货币的协议给美国带来了极大优势。中东记者汤姆·史蒂文森并毫不夸大其词他说:“美国对海湾地区的控制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美国接手了对海湾地区的控制,这使它对竞争对手和盟友都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在当今世界的运作方式中,海湾地区的作用怎么夸大都不为过。” 因此,可以理解为什么美国不能容忍该地区的成功挑衅。

在其伊朗客户被推翻后,美国转而直接支持萨达姆入侵伊朗,默许他使用化学武器,并最终直接干预,保护海湾地区的伊拉克船只不受伊朗的封锁,以确保伊朗屈服。当伊拉克的导弹击中美国斯塔克号航空母舰,造成37名机组人员死亡时,里根只是遗憾地在手腕上拍了一下作为回应,这是他对朋友萨达姆的承诺之大做了一个生动的说明。只有以色列能够逃脱类似的事情(美国自由号航空母舰,1967年)。

海湾战争结束后,在老布什(George H.W. Bush)总统的领导下,五角大楼和能源部(Department of Energy)邀请伊拉克工程师到美国接受武器生产方面的高级培训,这对伊朗是一个生死存亡的威胁。从那时起,对伊朗开始严厉的制裁和网络攻击——根据五角大楼的理论,这是一种侵略行为,但只被用来惩罚恶棍。

 

对世界秩序的威胁

美国各党派的政治领导人警告说,攻击伊朗的所有方法都是开放的,用时下流行的新说法就是“遏制伊朗”,这与作为现代国际法基础的《联合国宪章》明确禁止的“以武力相威胁或使用武力”相悖。在美国,伊朗经常被描述为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胁。全球舆论则不同,认为美国才是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胁,但美国人民受到新闻自由的保护,不受这个不受欢迎的消息的影响。毫无疑问,伊朗政府对本国人民是一种威胁,而伊朗与其他国家一样,也在寻求扩大其影响力,故此伊朗通常被断言是世界秩序的威胁。那么,这是什么威胁呢? 美国情报部门给出了答案,2010年建议国会说:伊朗军事政策是严格“防守……旨在放缓进攻,强迫使用外交来解决敌对行动”,而且“伊朗的核计划和其愿意保持开放的可能性及发展核武器是其战略的核心部分(美国情报机构在2007年和2012年承认,伊朗目前没有核武器计划),对于那些打算在该地区肆意妄为的人来说,威慑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威胁——甚至比“成功的挑衅”还要糟糕。

当然会多种办法结束所谓的伊朗核武器威胁。首先是《联合全面行动计划》(Joint 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即《关于核武器的联合协议》(Joint agreement on nuclear weapons)。该协议得到了安理会(Security Council)的支持,但被特朗普政府废除,因为特朗普政府很清楚伊朗履行了自己的承诺。鹰派人士声称,该协议走得还不够远,但有一些简单的方法可以使其走得更远:就是在中东建立一个无核区,如阿拉伯国家、伊朗和77国集团(前不结盟国家)所大力提倡的那样并在其他地方得到普遍支持,但这有一个主要障碍:该提议在NPT审议会议上经常被美国否决,最近的一次在2015年被奥巴马否决,原因众所周知,该计划要求美国正式承认以色列拥有核武器,甚至授权核查,这是美国无法忍受的。

我们应该记住美国(连同英国)对在中东建立无核区(NWFZ)负有责任。在试图为入侵伊拉克提供某种法律掩护时,这两个侵略者声称萨达姆正在发展核武器,这违反了海湾战争后安全理事会1991年第687号决议,该决议规定萨达姆必须终止这类项目。很少有人注意到决议第14条,其中呼吁“采取步骤实现在中东建立一个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区的目标”。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当伊朗还在国王沙阿统治时,人们对伊朗发展核武器的意图几乎没有什么担忧,伊朗国王也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他告诉外国记者说伊朗将“毫无疑问,比人们想象更快”地发展核武器。伊朗核能项目之父、前伊朗原子能组织(Atomic energy Organization of Iran)负责人对领导层的计划“制造核弹”充满信心。美国中央情报局(CIA)报告称,“毫无疑问”,如果邻国开发核武器,伊朗也会开发核武器(以色列当然也会)。当时,迪克·切尼(Dick Cheney)、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和其他高级官员正在向包括我们的麻省理工学院等大学施压,要求它们为伊朗的核计划提供便利。当后来基辛格被问及为什么他支持伊朗国王时期的这些计划时,迫于舆论压力,他诚实地回答说伊朗当时是一个盟友,就这么简单。

 

新自由主义法则

假设理性占上风,博尔顿及其同伙可以控制的话,美国将继续实施成功的打击伊朗经济和惩罚伊朗人民的计划。欧洲太过害怕,无法作出回应,而其他国家则缺乏反抗的力量。委内瑞拉也在被推行同样的政策,多年来一直对古巴也采取这种政策,因为肯尼迪政府认为导弹危机期间世界濒临毁灭,故将“地球的恐怖”强加于古巴的运动(用历史学家阿瑟·施莱辛格的话来说)。

在特朗普的表演背后寻求一些宏大的地缘政治思考是错误的。这很容易被解释为一个自恋的自大狂的行为,他的理论是保持个人权力,他有政治智慧来满足他的选民,主要是公司权力和私人财富,但也是投票基础。后者是通过馈赠给宗教右翼的礼物、关于保护美国人不受强奸犯、杀人犯和其他恶魔之害的戏剧性声明,以及为政府的实际政策实际上时时刻刻都在指挥的工作僵化者而站起来的装腔作势。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顺利。新自由主义模式正在蓬勃发展:主要选民获得可观的利润,而大多数选民则普遍停滞不前、不稳定,2008年经济大衰退(Great Recession)后持续缓慢的复苏略有改善。简而言之,特朗普做得很好。民主党人对俄罗斯门事件的痴迷,以及他们对他的重大罪行的轻描淡写,都对特朗普有所帮助。到目前为止,这一政策导致环境灾难。特朗普的连任可能,确切地说,是为有组织纪律的人类生活敲响丧钟。

一项新的民意调查显示,特朗普的潜在选民支持率已经超过50%,高于奥巴马当时的支持率。对特朗普来说,明智的政策将是继续对世界挥舞拳头,指责“昏昏欲睡的乔”(Sleepy Joe)和“疯狂的伯尼”(crazy Bernie)等软弱的自由派会屈服于可怕的敌人,这些敌人正被戴着MAGA帽子的街头恶棍制服。这一立场得到了自由媒体的支持,尽管他们胆怯地警告称战争可能不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途径,但他们为有关伊朗之类的“流氓国家”必须成为美国那样的“正常国家”的指责(这是蓬佩奥的口风)作出回应。

当然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但至关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拖延对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的另一种侵略罪行的威胁发起强有力的反对。

 

《加拿大和世界报道》编译中心

Daisy Lv

http://inthesetimes.com/article/21893

NOAM CHOMSKY(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语言学教授、名誉教授)

May 21,2019

We Must Stop War with Iran Before It’s Too Late